尽管抱着老套的心情去看吧,而柯波拉电影的开场绝对不会让你无聊:他直接让歌神史帝夫汪达(Stevie Wonder) 上场,一首由导演父亲卡迈柯波拉(Carmine Coppola) 作词、汪达作曲的主题曲〈Stay Gold〉,动人优美,同时其实唱完了整部电影的主旨。然后我们看到小子抬起头来,正在着思如何写一个故事……一段关于他与死党们的人生体验,也就是整部电影的故事。他写着自己看完《江湖浪子》(The Hustler) 走出电影院时想着……
「当我从黑暗的电影院走出,步入灿烂的阳光,脑中只想着两件事:保罗纽曼与开车回家。」
《江湖浪子》保罗纽曼。
这群无父无母无师的孤儿,找寻着人生的偶像、梦想着光明的未来,但他们没有任何后援,协助或指导他们如何踏上正确的道路。而天生含着金汤匙的公子哥儿们,立刻在下一个画面,开着野马袭击「不能开车回家」只能走路的小子:小子的梦想之一,原来建筑在残酷的现实上,他们连自保都做不到,只能被一群有钱混蛋当作畜生践踏,哪有资格成为酷毙了的保罗纽曼?眼看小子就要被公子哥儿们千刀万剐,一群油头小子冲了出来解救他们的小弟。他们浑身脏污、口不择言、但这一刻他们是解救亲人与观众的英雄──就跟纽曼一样酷。
《小教父》。
戏里戏外,血气方刚青少年的革命情谊
大师就是大师,这些有逻辑而且优美的开场,绝对让观众忘记无聊。《小教父》着实不是柯波拉最棒的杰作,但它出色之处在于扎实。双失少年破碎的青春故事尽管老套──1955 年狄恩哥(James Dean)) 就演了《天伦梦觉》(East of Eden)。但是,这些故事却不是空想虚构,它们真实地存在于土尔沙当地,贫富阶级的残酷也没有放过这些混混们,有钱混混靠一台野马就能绝杀贫穷混混。讽刺的是,就在土尔沙,百年前白人赶跑了原住民取得石油;20 年代白人在此屠杀全美最富裕的黑人社区……差别歧视从没离开这里过。
《小教父》:看看牙齿美容有多么重要。
柯波拉开拍前就让两帮演员分开生活,让相同阶级的演员通通住在一起。《小教父》的演员魅力有大半是来自这种真实的革命情谊,他们住在一起玩乐打闹生活,在镜头前自然呈现歃血为盟的默契。他们经过彼此身边时会无聊地打一下对方、讲没两句话就在地板上扭打起来,这是血气方刚的日常,这是男孩们永远不会枯竭的青春活力。你可以用后现代的观点说柯波拉在偷渡满满基情,也许吧,但观众绝对不会从这种互动里感受到一丝遐想。他们是真的热爱彼此,那超乎了血缘与性欲之上,而这种认知来自导演对油头小子生活细腻真实的描绘。
《小教父》。
带罪逃跑的小子与强尼因为救火而成为了英雄,但这种举动却没有让他们脱离阶级的束缚,反倒因为受到世人注目而落入更大的困境:试图逃离阶级的他们被抓回阶级的轮回。被发现生活贫困的小子,被判必须离开兄长进入少年院、而强尼也得面临牢狱之灾。但他们尽管有各种不满埋怨,却无法反抗突然「关心」他们的大人。其中一幕特别讽刺,在医院点起烟来的小子,被感谢他救火的学校老师劝导吸烟不好,但是同样想放松一下的老师却也点起了烟,他说着「我是老烟枪了,跟你不同」:年龄是另一层自然形成的阶级,低阶贱民没有双重标准的权利。
《小教父》。
强尼在遭逢大难之后,回想起小子告诉他的诗句:
自然初绿是为金,
这种色彩最难存。
自然新叶像朵花;
但也只能保刹那。
之后叶复褪为叶。
同理伊甸沦悲切,
同理清晨沉为昼。
黄金事物难久留。
《小教父》。
Stay Gold,尽可能地保有青春的真诚
《小教父》不是一昧渲染悲哀的残酷故事,它确实残酷,却不告诉你一个展现光明的虚假美好未来。反过来,《小教父》让我们与角色们看透这面残酷,同时让小子与强尼体悟到青春真正的美好,他们悲惨的少年时光有彼此相伴,这就是「刹那」之后无法复得的幸福。叶子很快就会变成叶子,却已经不像相同的叶子。阶级仍然存在(片尾黛安莲恩一幕极为精彩)、挚友有离有散,被迫成长的少年只能嘱咐自己,stay gold,尽可能地保有青春的真诚。
《小教父》:盛世美颜的麦特迪伦。
年纪越长,看《小教父》会有更深的感触──毕竟我们早已无法stay gold。而多年后台湾竟然还能看到画质清晰(麦特迪伦的霸帖在4K 画质之下真是吹弹可破)、还是超过110 分钟的导演版(公映版91 分钟),对所有还记得《小教父》(比如当年以为是黑帮史诗而被骗的观众们)的朋友来说,是一顿意外的飨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