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犬犬风尘》这个纪录片电影译名,乍看之下与侯孝贤导演的经典《恋恋风尘》互有神似,但仔细一看电影内容便知,这完全是不同的叙事方式。《恋恋风尘》是以一个台湾八零年代的少年成长经历──与故乡的青梅竹马上台北找工作,服兵役但兵变了,少年因为感情的变化而成长,在李屏宾的镜头底下,留有一种「景物依旧、时光流逝、人事已非」的诗意。
《恋恋风尘》是八零年代台湾新电影的杰作之一。
但《犬犬风尘》把恋恋两字改掉,变成纪录片里始终紧跟着它们的两只智利流浪狗,犬再加上犬,它们生命的所有时光,都在圣地牙哥的国王公园U 型滑道池旁,那「风尘」两字不是冉冉的人世风尘之意,而是真正的风尘仆仆。
炎炎夏日,座落在公园中央的滑道池,没什么建筑物阴影,它们坐在草皮洒水器消暑;连日大雨,连滑道池也变成小型的池塘,两只狗在阴天里淋着忽大忽小的雨,一如动物看似什么都没在想却仿佛若有所思,对着时光发呆,看着身旁的事物,滑着滑板的各种青少年,聊着家里发生了什么事,与爸妈互飙脏话啦,找不到工作啦,但时日一到这些少年少女终究还是得长大成熟,但两只「犬犬」依旧待在滑道池旁。景物依旧、时光流逝、人事已非,就以这样看似简单散漫的表现手法,呈给观众看。
它们有时追咬着,不知从何处丢来的球──网球,破掉的排球,或是铁罐宝特瓶,然后将它们丢入滑道池。喜欢追逐飞盘的狗狗天性,一样活在它们的一举一动里,只是它们没有主人,但它们用地心引心丢落,却不进池里捡回──反而让在池中滑着极速、挥洒汗水的滑板客帮它们捡回来。它们不需要主人,但在那个瞬间,它们的生命,却与人的生命产生了连结。
智利导演伊万奥斯诺维科夫在《犬犬风尘》里,一共花上两年时间,730 天,约17520 个小时,去纪录它们的生活点滴。它们生活在拥有络绎不绝人潮的公园中央,每天与人类们擦身而过,追着骑着脚踏车的大叔,对着骑着马匹的警察吠叫,听见远方传来的救护车鸣笛声,它们不自觉的跟着鸣叫,这是一件很玄妙的事情──它们看似与人类世界格格不入,但在镜头的纪录之下,我们可以看到它们正在用自己的方式,在与充满声响的人类社会交谈。
《犬犬风尘》肯定是那种你认真看,绝对看不出个所以然来的纪录片,它详实纪录两只流浪犬的细节,一如我们在拥有叙事结构的剧情片里会看到的各种人类特写,只是在《犬犬风尘》里,它拍的是鼻子,皮毛,牙齿、耳朵,脚掌,充满泥砂的肉球,那些美的、丑的、自然的细节, 这竟然自成一种美感,这样的「犬犬」相处,就已经是一个完整且丰沛的世界。
自然循环依旧生生不息,荒川弘曾经在《钢之链金术师》里写下,世界就是「一为全,全为一」。无论是人或是狗的生命,无论是快速或是缓慢,在这个世界里,景物依旧、时光流逝,人与狗之事已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