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编自中山七里的同名小说、由濑濑敬久执导的电影《那些得不到保护的人》,剧情描述东日本311 大地震发生后十年,仙台地区发生连续杀人事件,两位官员被紧紧束缚并活活饿死。刑警笘筱诚一郎(阿部寛 饰)与莲田智彦(林遣都 饰)从两名被害者身上找出共同点,并锁定刚出狱的纵火犯——利根泰久(佐藤健 饰)。笘筱查案的过程中,结识了保护一课的基层人员圆山干子(清原果耶 饰),随着查案的深入,笘筱悄然发现了利跟和圆山的关联,事情的真相亦呼之欲出。
《那些得不到保护的人》从推理案件出发,剧情核心却导向日本311 地震后那些无处安身、生活无以为继的惶然民心,表面上你会以为导演要批判的是这个未臻良善的社福制度,实际上导演没有要将电影里面的行政人员就这么理所当然地嵌上反派的框架,而是藉由各种面向去检视制度本身的盲点,一方面你看到了确有身心健全之人诈领救济金,一方面你也要看到在震灾后需要救济的人是如此之多,行政人员面对著成堆的案件也有拣择和筛选孰者为重的压力,不可能让所有需要被保护的人都能得偿所愿,未顺利申请成功的人就成了制度下的牺牲者,有人无奈哀叹也只能默默接受,而有人则认为政府就是加害者,策动了复仇也引发了本片的悲剧。
虽然超过两小时的片长个人认为还是能稍微精炼一点,在前半段笘筱查案和利根回忆的两条线中间似乎能嵌合地更紧密一些,但嗣后回想,或许导演这样细火慢熬的手法才能让我更们深入角色内心,笘筱和利根乍看是对立的两造,然而他们都被苦痛的回忆纠缠,都因为一时冲动或不可抗力失去了生活的准绳,没有了家和家人,他们的相遇是偶然亦是命定,从猫抓老鼠的游戏起始,而止于海边一场意味深长的对话,这场对话也让两人几乎溃堤的情绪,有了舒缓的出口,这场景也让我想到在《在车上》邻近片末主角家福和司机在海边那场戏,有种同样的疗愈效果。
片中有句台词:
「没有人是死不足惜的!」
似乎可作为本片的题旨,潜台词应是没有人是真正的坏人,三云课长对笘筱说:
「每个人都希望死的时候有人陪伴,但这只是奢望。」
听来残酷,却是不争的事实。善终是理想,然而得以照生之所愿,得善其终之人,却寥寥可数。制度是人订的,它不可能完美,无法照拂到每一个有需要或可能需要的人。当制度无法全然保护人们时,人们有可能甘犯法律选择自己的保护途径,利根成了破坏制度的先行者,而后继者变本加厉的行径,却让利根不惜以身涉险,也要保护她,因为这个她虽然跟自己没有血缘关系,却是再真实不过的家人。
什么是家?入围本届奥斯卡最佳纪录、动画、国际电影的丹麦电影《漂浪人生》主角说「家」是一个不用迁徙、可以安身立命的地方,在《那些得不到保护的人》里我们看到的家,可能未尽宽敞明亮舒适,却是两个枕头两张被子三个人就可以一夜好眠、互相取暖的心之所在,电影对灾后新家人观念的描述令人动容,尤其将电影片名中的「保护」这两个字做了最好的诠释,政府保护民众免于饥寒之苦是一种保护,而家人保护彼此不受伤害,不行差踏错,更是情真意切的保护。
在快成了生活的主旋律,电影也用快速剪接只求观众迅速接收故事的当下,本片的慢成了一个特异却值得珍赏的存在,它用剪接营造出剧力,它用时间堆叠出张力,电影并带出人复杂矛盾的面向,光明与黑暗能同时并存,一人眼中的天使可能是其他人眼中的恶魔,关于善恶的辩证也和国片《该死的阿修罗》有互通声息之处。
而故事的好看更得力于一班演员的加持,无论是甫赢得本届日本奥斯卡最佳女配角的清原果耶,入围日奥影帝的佐藤健,或是担任配角的瑛太、倍赏美津子,都相当称职且恰如其分地为角色做了最有力的形塑和诠释,而最令我激赏的,当属饰演刑警笘筱的阿部宽。本以为宽哥这次又是演一个怪大叔,然而此怪非彼怪,他是个有故事的怪大叔,当这个故事越往后带、越往里钻,你越发同情他的处境,佩服他的演技,将内敛内化成一功力,丰富了电影的层次,逼出了观众的泪腺,也证明了这个年近六十的大叔,何以能屹立日本影坛多年不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