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第一次看《蓝宇》(关锦鹏,2001),已经有20 年了,如今重看,不仅当年的悸动一点未减,反而因观影阅历的增加而看到更多细节,而更喜欢这部片。
电影改编自网路小说《北京故事》,讲述高干子弟陈悍东(胡军 饰)和大学生蓝宇(刘烨 饰)从两人初相识,而后经历诸多波折、两人分分合合的爱情故事。小说的跨度超越十年,要如何将这么长的时间维度,这样浓烈的情感收纳在90 分钟不到的片长,在在考验导演的功力。关锦鹏用俐落的剪接,和对演员的精准指导,让观众即便没看过小说,也能全情投入这个故事。他不仰赖字卡去呈现时间的变迁,却从一些细节让我们看到悍东和蓝宇对彼此的悬心,如两人初夜后再相见悍东跟蓝宇说好久不见,蓝宇说:
「对啊,到昨天刚好四个月。」
表示他那个晚上后一直将悍东放在心上。而悍东当时怕蓝宇着凉了,亲自将身上围巾给蓝宇挂上,或是之后在机场提醒他多穿衣服,前后呼应的手法也让我们看到悍东这个硬汉柔情贴心的一面。
电影拍的是两个男人的爱情故事,但它没有特意去强调「同志」这个身分,悍东家人对蓝宇全然的接纳,表现得像一家人似的,足见导演想呈现的,是对人的平等对待,悍东家人心想只要蓝宇是真心对悍东好,他们就希望悍东幸福。真正横亘在两人面前的阻碍,表面上看来是悍东并未交付真心,让蓝宇总是枯等、屡屡受伤,然而电影不愿对悍东做出批判,因为感情的世界本无对错,一如片中悍东说:
「蓝宇你有病是吧?」
蓝宇也承认自己有病,
「大学那么多女同学不喜欢,但我偏偏喜欢你。」
思念是病,依赖是病,劈腿是病,不想离也是病,这既幽默又写实的台词,为两人的关系作了最好的注解。
两人的感情一开始就不对等,一直想用自己社经地位上的优势,去取得这份感情主控权的悍东,到后来还是输给了自己的过于自信,电影一开头他对蓝宇说的那句「那一天我落难,能找你借钱」的玩笑话,竟一语成谶,落难的他必须接受蓝宇的接济,也让他终于体悟到蓝宇的从未变过,和发现自己真心爱的,从来都只有蓝宇。现在上映的导演版删掉了悍东和妻子静平的婚姻生活片段,仅出现了悍东的画外音,悠悠说道:
「在跟静平的这些日子里,我以为我可以把你给忘了,我以为我可以给女人幸福。」
这样的处里,不仅打了悍东说「男人结婚是天经地义」一个耳光,也让我们更能聚焦在两人的情感递嬗,得知了悍东对蓝宇的从来没忘,也期待着他给男人幸福的机会。在后段悍东出狱后风波退去、拦阻减少的那段时光里,我们看到了两个真正相爱的人,终于能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了,奈何好景不常,这段感情还是以悲剧坐收。
看在观众眼中是悲剧,然而对于悍东来说,蓝宇先前安慰失去至亲的悍东的话语,却悄然成了他能一直志记蓝宇,将其深埋心中的动力和念想。当时认为「人一死了,就什么都完了」的悍东,如今却「总觉得你(蓝宇)根本没有走」,对照蓝宇当时说「留下来的记忆还没完呢」的话语,适足以映照这段感情的永不会散。《蓝宇》拍出了人的复杂面向,感情的百转千回,更拍出了爱情最珍贵的质地,不管是先前看过想重温的朋友,或是尚未见识过关导和两位主演精湛导(演)技的影迷们,都竭诚地希望您能进戏院,来观赏这部平实却足以打动人心的经典之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