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2020 年的重映热潮中,日本导演今敏的首部动画长片《蓝色恐惧》(Perfect Blue,1997) 也重登台湾大银幕。从《蓝色恐惧》到《盗梦侦探》(パプリカ,2006),今敏的四部长片多为影迷所熟习,透过动画更具可塑性的表现能力,他在作品中反覆穿梭虚构与现实的界线,让观众在虚实之间游移不只是观影体验的一环,也往往触及故事本身的命题。
《蓝色恐惧》的迷人之处:音画效果的整体表现
在故事之外,《蓝色恐惧》的迷人之处首先会是音画效果的整体表现。电影中有许多充满创造力的场景设计与构图,比方说,观众第一次进入雾越未麻的房间时会产生亲切感,她的小套房架构完整地呈现出这个青春少女的生活细节,然而,当她脱离偶像身分,虚拟世界的镜像概念开始透过电脑萤幕与房间中的镜子,以视觉方式浸入这个空间。今敏先是塑造出在现实意义上具说服力的空间,而后再扭曲这个空间,对观众造成不安。
透过戏与戏之间的连戏错觉来干扰观众,也是电影促使观众对剧中现实认知混淆的重要戏法,当主角雾越未麻越来越无法掌握自己现实生活与虚构概念的界线,《蓝色恐惧》透过风格化的技巧来逼迫观众同理主角的心态。经由剪辑技巧运作,我们时常看到一句台词或是一个合理的情境在一场戏的尾声出现,却无缝接轨到下一场虚构的表演中,当观众开始自动堤防对银幕上的情节进行虚实判断,我们也接近了故事主人公所面临的现实处境。
《蓝色恐惧》的迷人之处:虚实交错对比,处处皆精采处理的电影风格
在电影风格,不论是美术设计、构图与摄影机运动,或是最具感官性的音效处理,《蓝色恐惧》都提供大量的精采处理,身为一个观众,在进行对于主角精神状态的分析判断之前,我们必须首先认知到是这些精采的细节,让这个玄妙的故事充满说服力与魔力。而另外一个吸引我投入《蓝色恐惧》故事的环节,是结尾「真.未麻」与未麻进行追逐时,建筑物上的镜像反映出「真.未麻」的真实面貌,仍然是气喘吁吁的留美。这个简短的画面非常迷人,不仅是镜像内狼狈的留美,与镜像外完美圣洁又骇人的「真.未麻」产生出对比的趣味,它也触及更打动观者情绪层面的效果。
在这场戏之前,电影主要的叙事观点都从雾越未麻本人出发,尽管我们偶尔会看见以狂人Me-Mania 视角出发的场景,但故事缠绕的多半是雾越未麻与「真.未麻」的对立。观众几乎被暗示「真.未麻」是一个从雾越未麻的脑海中被虚构出来的形象,是这个形象在操纵Me-Mania。然而,透过我们重新从建筑物镜像中短暂确认留美的狼狈身影,故事中出现一个新的现实,也就是「真.未麻」是被所有认知到未麻做为一个偶像存在的人所共同「协作」出的一个想像。
正如电影特别标志出网际网路开始发挥作用的这个时间点,「真.未麻」如同一个被存放在远端伺服器上的概念,它产生出自己的利弊得失,拥有自己的生命周期。这个概念是先于个人的,所以当雾越未麻对「真.未麻」产生威胁,这个故事很快就不只是一个精神状况纠缠的悬念,也关于一个被共同建构出来的想像是如何脱离它原先的意义,而不断重新变化,甚至伤害了它自己最原始的样貌。在网路经过二十年发展,速成意见、匿名言论、迷因文化盛行的今日,这种焦虑感只会更强烈地萦绕在我们身旁。
《蓝色恐惧》影评心得:注重私人情感经验的作品,未麻最后在后照镜看到了什么?
《蓝色恐惧》追根究柢仍然是一部很注重私人情感经验的作品。我们几乎无法绕开电影中刻意强调的男性权力结构,从握有资源的叙事创作者、艺术家,到资方,甚至是底层消费者,今敏创造出一个极为不友善的氛围环境,让观众身处在角色自己也尚未明察的隐形压力中。她向往的工作,到头来会吞噬她自己。也就是在这一刻,我想到结尾那个貌似乐观,但又极其怪异的镜头──未麻透过后照镜的镜像再次确认自己的身份。或许我们也可以问,如果我们至今仍无法确认在1976 年的《计程车司机》(Taxi Driver),崔维斯到底在后照镜里看到了什么,20 年后的未麻,她在镜像中所经历的一切,会不会就是当年出现在崔维斯后照镜中的噩梦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