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安与逃也许能被归类为香港人骨子里的性格之二,这是他们灵活变通的本性根源。当然,选择逆风而行在这片风潮中更显得难能可贵。但是,这顺流逆流风景,让香港人的矛盾性格做了最好的两面解释,而这是如此地迷人── 特别是与「主旋律」、「定锚」这些中国特色比较之后。
《投奔怒海》。
出道执导的三部电影都叫好叫座,然后一夕之间,转为困顿十年。电影是影展常胜军,但票房却对不起愿意投资导演的资金方。《好好拍电影》不只让观众怀念起许鞍华那些角色充满矛盾、欣求救赎的电影,事实上也让许鞍华显露她与这些角色相似相符之处,她的40 年电影历程就像《千言万语》里的黄秋生,在喧闹的大街上安然静坐;她的人生态度,仿佛落在那些际遇悲惨角色身上的短暂阳光,充满了温暖,而且不带批判;而她的哀愁,都化为她指间永不熄灭的烟头,永远在片场吐出一圈圈的幽微白烟。烟雾不说话,转瞬即消散,代替导演把抑郁一起超度升天。
《千言万语》的黄秋生。
《好好拍电影》:浮城里的电影梦
这些怨不是她所关心的,尽管《好好拍电影》巨细靡遗地剖析导演的一生,自然会令入戏的观众忍不住升起怨气。但《好好拍电影》里有更多许鞍华的爱,对电影的爱、对乡里的爱、对香港的爱。而这些爱自然也突显了许鞍华的特立独行── 《好好拍电影》其中一段,拍着许导到中国宣传电影,遇上了香港回归20 周年纪念的时刻,一些电视台纷纷希望她能为这个回归纪念时刻抹粉擦脂一番……而我们能看到总是表情丰富的许导,在大银幕上表情木然。
《好好拍电影》。
如果你要谈这么一位爱香港的导演,几乎无可避免地会碰触到香港与中国的现时关系。而作为仍然坚持在香港采景的导演,在如今的香港影坛,竟然成了不合时宜的特例。有趣的是,许导似乎并不想单纯地在这个问题上选边站,她淡淡地说,在选择香港市场与中国市场时,许多导演都会迷路。毋庸置疑地她仍然是最热爱香港的导演之一,但她也没有封死自己到中国发展的道路。近来的《黄金时代》、《明月几时有》与《第一炉香》,都是合拍片,但就像许总是不自己写剧本、而与编剧合作一般,这样的合作未必美满,但总是仍然保有极大程度的许氏风格。
《好好拍电影》。
这种许氏风格是出于个人的、是落实在个人身上的。许鞍华就像满怀慈爱的母亲,关注那些在风雨飘摇中的胡越、阮琴娘与彬仔。香港的定位在历史中不断在改变,所谓的「本港传统」究竟是基于殖民时代的英国?或者中国?所谓的「新香港人」该以居住年份?政治取向?还是祖籍做区别?这些问题未必每位香港人都有解答,更遑论不是香港同胞的台湾同胞,但所有观众都能在许鞍华的电影里,看出那些萍水相逢的热情、那些大排档的喧嚣热闹、那些单亲妈妈与孤单老妇之间的相濡以沫情谊,正是最优秀的「本地传统」。
《天水围的日与夜》。
不管你从哪里来、不管你是新移民还是在此土生土长,香港精神正发挥在这些互助互信的真诚关系上,而不是那些空洞的一家亲口号。《好好拍电影》更是一个香港的故事,在怀有大爱的许鞍华身上,可以看到久违的香港倒影,令人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