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韩的未来何去何从,一向是牵动东北亚局势的严肃问题。一般认为,两韩冲突的收场方式,可能包括全面战争、和平协定、自然灾害,以及政变。梁宇皙创作与执导的《钢铁雨》系列,就是以第四种假设为前提的兵棋推演。它虽聚焦于小规模的攻击或暗杀事件,但各国间的尔虞我诈,与稍有不慎则玉石俱焚的紧绷关系,使它有了庞大的格局与气势。梁宇皙更添加不少影射时事的剧情,让电影更像对未来的大胆预言。
《钢铁雨》与续集《深潜行动》(Steel Rain 2) 虽毫无关连,却像以不同视角写成的同一套剧本。《钢铁雨》以北韩情报员的遭遇为主,《深潜行动》则描述南韩总统化解政治风暴的过程。两片皆以北韩的政变破题,且都涉及美中利益冲突、意图坐收渔翁之利的第三势力,以及南北韩携手化解危机的结局。在《钢铁雨》饰演北韩特务的郑雨盛一扫悲情戏路,成了《深潜行动》的南韩总统。而对他伸出援手的南韩官员郭度沅反而在续集饰演激进的北韩政变首脑。两人的角色互换,宛如镜像一般,对照起来别有一番趣味。
即使《深潜行动》与《钢铁雨》有相似的故事结构及主题,两者仍有些不同之处。《钢铁雨》着重以武力解决纷争,片中有大量的枪战爆破场面,也极力鼓吹南北韩同时拥有核武的「武力平衡」。《深潜行动》的救命关键却不是枪弹,而是当事人掌握的政治实力、谈判技巧与附加利益。
虽然片中出现美国总统与南北韩领导人遭叛军挟持后,被监禁于潜舰内的骇人事件,但它并非《空军一号》这类一夫当关的动作片。三位逐渐丧失政治舞台的落难元首,只能利用手上的筹码,说服利害一致的盟友、唤醒支持者的爱国心,在被国家放弃之前找出一条活路。坚信以沟通化解冲突的南韩总统,除了担任北韩与美国的桥梁,也积极寻求与敌人的共存之道。相较于《钢铁雨》以暴制暴的沉重结尾,本集可说展现了和平主义的乐观坚持。
但这不代表《深潜行动》失去了前集的活力。梁宇皙再次发挥优秀的布局技巧,将庞杂的人物与国际关系处理地井井有条,对节奏也掌控得宜,带给观众毫无冷场的一百三十一分钟。从谈判桌的针锋相对,到末尾的潜舰猎杀战,片中的每段事件都像一盘庞大的棋局,表面安静无声,台面下却满是算计与厮杀。在一来一往之间,每一次的转折与变数都令人心惊胆跳,直到游戏结束,胜负才真正揭晓。
《深潜行动》在紧张刺激之余,也有缓和气氛的幽默插曲。这些桥段的喜感,多半来自演员默契十足的化学反应。饰演北韩元首的柳演锡与郑雨盛的形象一冷一热,仿佛重现了首集两位主角的鲜明反差。双方从针锋相对到互信理解的转变过程,也令人想起《钢铁雨》里动人的兄弟情谊。
此外,原本濒临破局的美韩高峰会,却因军事政变而出现转机的安排,成了片中最令人哭笑不得的黑色幽默。由于被挟持的三位元首,在潜舰上有了畅所欲言的机会,三人临时凑合的首脑会议,不但化解彼此的歧见,也让和平协议水到渠成。与南北韩领袖的稳重表现相比,安格斯麦克菲恩(Angus Macfadyen) 饰演的美国总统成了粗鲁的丑角。其言行无一不是对川普的谐仿及挖苦。而他与两韩领导人间各说各话的尴尬处境,则反映了南韩电影对美国一向抱持的怀疑及不安。
《深潜行动》比《钢铁雨》更像一部政治惊悚片。事实上,片中承载的政治讯息早已不是单纯的宣传,而是到了政见发表的等级。梁宇皙以此片向国际喊话的企图心不言而喻。电影除了借南韩总统之口重申和平统一的立场,更不断碰触敏感的海上疆域问题。片中甚至出现南北韩领导人向美国总统解说独岛所有权的剧情,直白的程度令人目瞪口呆。不过相对的,《深潜行动》也提醒我们政策独断独行的危险性。郑雨盛在片尾反问观众的问题,仍值得每个人细细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