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东尼霍普金斯与茱蒂佛斯特的对戏也没有让人失望,他们首次相遇打招呼的戏码,各拍了一次对方的过肩镜头,但相较汉尼拔的视角,从史达琳的角度看汉尼拔时却变得更近,这一正反拍,已透露汉尼拔带威胁的存在感。
我们已经知道安东尼霍普金斯如何诠释汉尼拔,在片中他的闻、他发出嘶嘶的声响,就像要把观众吸进银幕内,而他几乎不眨眼的注视,更是穿过极特写的镜头,与我们对峙,那种压迫感,只要看过一次,就会在心中留下阴影。他是个恶魔。
就像浮士德与恶魔梅菲斯特的交易,为了换取水牛比尔的情报,史达琳答应了汉尼拔「交换情报」(quid pro quo) 的游戏,不顾长官的忠告,将自己幼时阴影告诉汉尼拔,并带出了片名「沉默的羔羊」的来由:
史达琳丧父后,被送至亲戚的农场与他们同住。有次她在半夜惊醒,听到外头有嚎哭声,原本以为是婴儿的哭声,出去一看才发现是一群待宰羔羊的哀号。她打开门,想释放它们,却没有一只愿意走出来。史达琳于是抱着其中一头,跑出家门,想说至少能拯救一只,依旧力有未逮。
羔羊一直在西方文化带有象征意涵,它温驯、它干净,也脆弱无助,在圣经里也是一再出现的名词,耶稣是上帝的羔羊,降到人世,要将世人从罪恶中拯救出来。纯净,是被水牛比尔活捉待宰的「凯瑟琳」所指,也是史达琳的名字「克丽丝」(Clarice) 代表的意思。从片中可以一再地看见,史达琳穿梭于男性之中,有些人面露不屑、有些甚至对她怀有不轨之心,导演时常运用「汉尼拔式」的特写表现出这些男性凝视,让史达琳如入狼群的羊。
《沉默的羔羊》带入了女性处于男性主导环境下的不自在,像是在FBI,或是与警局共事的时候,我们都能感受到许多不舒服的眼光,更遑论奇顿医师、米格斯等人,乃至于汉尼拔直接、露骨地以言行性骚扰着史达琳。水牛比尔更是极端「觊觎」着女性,接着从觊觎变成心中渴望的理想自我样貌,最后这个渴望变得极端,因而犯下罪行。
最近日本动画大师今敏的首部动画长片《蓝色恐惧》(Perfect Blue) 重映,讲述着女性的自我在男性(大众)凝视下的挣扎与转化。而片中主角未麻演出的电视剧《双重束缚》(Double Bind) 便是直接参考《沉默的羔羊》的文本,两部电影相互辉映。
「转变」也是《沉默的羔羊》的母题,水牛比尔在被害者体内留下蛾蛹,希望自己能挣脱自身肉体的束缚,破茧而出。史达琳不也是如此吗?她进到FBI,希望摆脱儿时残留在脑中的羔羊叫声,想要成为像父亲一样正义的人。就如同汉尼拔最后的问题一样,我们不知道史达琳心中那些羔羊叫声到底是否停了下来,无可否认地,克丽丝史达琳也成就了当时少有的女性英雄典型。